阋墙斗(2/2)
然后越笑越大声。
庄秉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十分完美,”苏枕轻轻击掌,欣赏地看着庄秉,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完全正确。”
庄秉的眼神微微一变,脸色有些难看了。
这时候,再问什么“你早就知道了?”,就显得很没有必要了。
所以庄秉就直接问道:“今上午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
想到上回那支莫名出现在苏枕手里的六姑娘的发簪……庄秉哂然一笑:这回,也是自己蠢了。
——是了,就算迫不得已要与苏家四房合作,苏枕又怎么会关心六姑娘苏悠的死活?他不是本来就巴不得赶紧毁了对方再嫁祸到二房去,好离间成真,坐山观虎斗的么?
这是这一回,对苏枕,庄秉除了叹服之外,还有着尤为深刻的恶心。
与厌恶。
似乎是被庄秉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给刺了一下,苏枕顿了一下,这才佯作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缓声道:“陈姑娘,你真的……十分之厉害。”
“在有很多东西你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能把真相拼凑出个这么完整的模样,实属难得。”
“你若为男子,我苏某,”苏枕深深凝视着庄秉的侧脸,低声道,“怕是要甘拜下风的。”
“在品行与操守一道上,”庄秉弯了弯唇,讥诮地讽刺道,“被苏三公子道一句‘甘拜下风’,我竟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和骄傲。”
苏枕眨了眨眼,对庄秉的尖酸刻薄一笑而过,只缓声给庄秉补充解释道:“五叔宠爱小林氏,与五婶离心离德已久,上回六叔婚礼上的闹剧过后,六妹妹明面上无甚损失,一转头便丢了谈的差不多的婚约。”
“五婶婶急的嘴上起燎泡,自然更没有功夫去关心七妹妹的婚姻了。可七妹妹翻过年,也要十四岁了……寻来看去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可不就把目光放到六妹妹盘里了么?”
“隔岸观火,顺水推舟,因势利导,添油加醋。”庄秉冷冷凝视着苏枕的双眼,嗤笑道,“四房这姐妹俩最后无论落得个什么下场,想必都是不会忘了你这三哥的‘大恩大德’。”
“陈姑娘自己也说了,”苏枕微微一笑,从容道,“那是‘四房’的姐妹,而我,是大房的。”
——当年大房出事时,他们四房人做的那些落井下石的破事,可也未必比他苏枕今日好到哪里去。
“一个全然无辜的可怜姑娘,只因立场偏差、利益冲突,苏三公子就能毫不犹豫地毁了她。且对方还是三公子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罢,三公子你自己高兴就好。”庄秉对苏枕实在失望透顶,她从前单知道苏枕那翩翩君子的皮下,有异常阴郁偏激的一面,如今才觉得,对方何止是偏激,根本就是刻毒。
不过这种人……既然做都做得出来了,想必也是不怕什么日后夜半惊梦,叩问良心的。
“无辜?可怜?”苏枕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言辞一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颇觉有趣地上下打量了庄秉一番,仿若与己无关地闲闲感慨道,“陈姑娘啊陈姑娘,我原以为,我们是一类人的。”
“不成想,都经历过那样的不公不平了,你却还是依然还是那般的天真,或者说,愚蠢。”
“这天下谁人不无辜?谁人不可怜?这天下每天死那么多人,难道他们个个都该死么?她可怜?托胎到苏府,锦衣玉食地长到这么大,她有什么好可怜?真要怪,也只能怪到她父辈去,只管造孽作恶,却又没了那护持她一辈子的能力!”
“苏幼安,”怒到极致,庄秉的语调反而空前平静了下来,“那大房的落败,你母亲的死,你祖父的死,你伯父的死,你和阿玺落到如今这地步……又该怪得到谁去?”
“是不是又都是‘算不得无辜’、‘不值得可怜’?”
苏枕垂了垂眼睫,缓和了声色,语调和婉地平静道:“我不可怜,阿玺可怜。”
庄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被苏枕的话给活活气笑了。
——这人哪里像谢阔了?庄秉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前面色清隽、神情寡淡,唯有眼神里带着隐隐桀骜的少年,第一回非常心口合一地承认:自己还真就是个眼瞎。
他苏幼安,根本就一点,一丁点,都不类谢云若。
谢尚书再如何落魄不堪……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
罢了,道不同,不相与之谋。
“沈嘉善是你找人提前叫走的?”庄秉厌倦地别过了脸,最后仁至义尽地提醒苏枕道,“小花园的时候,她离开的过于‘巧合’了。”
苏枕垂眸,仿若害羞般低头一笑,温柔地呢喃道:“陈姑娘果然慧眼如炬……不过,虽是如此,我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苏沈两家定婚在即,”苏枕勾唇一笑,眼眸里的三分清冷三分轻嘲三分自傲混在一处,最后容上了一分大仇得报的志得意满,冷笑道,“我苏某,总是不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出丑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