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父异心 因缘替换（2/2）

“淮大人，可有什么异常么？”

淮子望听到二公子的声音，直起身子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将手里拿着的东西，举起来给他看，嘴里说的是：

“禀侯爷。东西我找到了。”

林场中本来就昏暗的阳光，在这一群群肉红色植物的映照下，显现出一种淡红色。昏红的光线导致柔儿一时间根本看不清他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物什。不过等她看清楚后，柔儿对这东西具体是什么还是没什么概念，只能看出是一块土黄色的木板，下面有一个呈现莲花状的底座。

二公子撇下身体僵硬的柔儿，笑容可亲的走到满手沾满血红粘液，却毫无察觉的淮子望面前。对他笑道：

“看来俞大人和淮大人对小侯所说之事，还是甚为上心的。此物，现在还在呢。”

淮子望一点也看不见这林中的异常，在他的记忆里，这块神位正是当时纯衣侯吩咐他们好好保管的法器之一，说是作法时，一定要用此物作林中神木的替身。向其供奉上所需之物，才能换得号令众木听伐的神力。

他还记得，当时这神木之事搞得羽升州上下官员，皆极为头疼。自己还好，特别是视其为难得机遇的俞嗣宦，更是为解此难挠破了脑袋。当俞嗣宦听到朝廷上要派纯衣侯专管此事时，还好一番的捶足顿胸，惋惜这个大好机会被一个天边远的侯爷给占了。不过万幸，来的侯爷却好似对此事并无执念。到了林场中，对着这株特别巨大的“神木”，摆香冥想之后，便召集他与晋初升、俞嗣宦三人，商讨此事的对策。他记得当时这侯爷说的是：

“不瞒各位大人，这林场内的神木皆是由获得神雨浇灌的木头所化，想要让它们乖乖被伐，而成良材，可并不是什么容易之事，需得拿功德来换。”

他一说完，几人便面面相觑，还无法理解其中意思。

侯爷看他三人一脸茫然的样子，又道：

“功德此物，每人或多或少都有。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可从人生际遇中获得种种好处。列位皆有诸多福缘功德。就看哪位愿意付出，以换此次号令众木的神力。”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其中内容却十分的惊心，乍一听简直是赔本的买卖。晋初升听到此处，面色惨白，一看便知是不愿为此付出。

淮子望刚开始也作此想，但看着一向精明的俞嗣宦脸上倒是隐隐有些喜色，心下疑窦顿生。也按下心中惊惧，思忖一番。才反应过来，虽然这事表面上十分划不来，但若是他们其中某人拿那所谓的福缘来换得了神力，将林中神木砍下来，解了圣上的燃眉之急，难保圣上不会因此事，而对那人多加嘉赏。

根本就是拿自己的福缘来换官运嘛。

虚无缥缈的所谓福缘和眼前唾手可得的官运，也只有晋初升这类年事已高，一心只想颐养天年的老人才会选择前者。看着自己的部下，一脸雀跃，晋初升这久经官场风波的老人，十分自觉，找了个理由，便退出了几人的商论中。显然是要让他与俞嗣宦两人看着办。

淮子望一开始也想在其中掺上一脚，认为事成之后，自己也许能从圣上那儿要来个闲官给自己儿子当当。甚至还有些苦恼，脑子不甚灵光、又有几分懦弱拖沓的自己怎么和精明强干的俞嗣宦争此次机会。可没曾想，这侯爷直接告诉二人，他二人的福缘恰好都在儿子上。说他淮子望舐犊之情，已获上天怜悯，可用子孙之福来换此神力。淮子望一听此言，当即便消了这个念头。他本来便是为了儿子，决不能为了官途让儿子老年无依。

当时侯爷看出他没有此意，另说俞嗣宦教子有方，上天允他拿自己儿子的仕途官运来换此等神力。淮子望当时被纯衣侯的论调吓得白了脸色，心想这下惨了，这苛刻的条件，他们三人恐怕谁也不肯。但林场之事又不得不解决，到时候夹在上司与俞嗣宦中间，恐怕自己拼尽力气，也难全身而退。就在他下定决心，就算与上级、同僚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保儿子福寿周全时。却听老友俞嗣宦说：

“既.....既然如此。那不知需要吾儿何种福缘来换呢？”

淮子望第一时间曾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因为同样作为父亲的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俞嗣宦愿意拿自己儿子的福缘来换己身仕途这一想法。但转念想到俞嗣宦此人的性格、脾气，淮子望又觉得他这样做是在情理之中。且当时淮子望极怕他后悔，也就没有出言阻拦。虽然觉得俞家两兄弟可怜了些，但想到那毕竟那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父亲如此，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替换未免有些太过无情了吧，侯爷当时几乎是用劝慰的语气向俞嗣宦说道：

“俞大人也不用太过自责，您两位儿子皆官运顺遂，德行极厚，特别是你府中的小公子。小侯仔细算过，您家中的小儿子，二十岁便可官拜按察使司，做官做到九十岁高龄，不过借您区区三年福缘，与他并没什么影响。只怕您不借，贵府公子以后还嫌弃做官做的太久，厌烦呢！”

果然，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似得。俞嗣宦当即便默默自语起来，淮子望听得分明，他说的是：

“不是我教的好，他哪来的这样光明前景......再说，我平时就偏爱他胜过他哥哥......这次也算是报答......”

至于之后侯爷是如何帮老友俞嗣宦向那神木供奉上他的因缘，个中细节淮子望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俞嗣宦之后拿着那木牌往林中一指，那些原本刀枪不入的木头，便如寻常树木一般，一砍便倒，在工人们修剪之后，甚至不用晾晒便能直接做木材用。

当时，纯衣侯回京前还特地当着淮子望的面招呼过俞嗣宦，说是这木头以后皆听俞嗣宦的令，只要他在一天，木头便可随意砍伐。但不能图快，将建设行宫所用的木头一并砍下，不然神木脱离了土壤暴露在凡尘当中久了，木质要下降。还说恐淮子望在晋升后事务繁杂，易忘了此事。托淮子望多加打点。最后拿出做神木代体的神牌，让俞嗣宦与淮子望两人埋于林场中最中心的参天巨木脚下。

当时，纯衣侯为何专门让自己同俞嗣宦一同去埋此物呢？淮子望有些不解。但看到二公子那张年轻俊俏的脸时，淮子望只觉得从胸口处穿来一股沁人的凉意，将他脑中繁杂的思绪慢慢抚平，最后他想的只有：

“真是个俊俏的年轻人啊。”